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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節晚自習已經上課有七八分鐘了。 (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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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刪掉的照片嗎?

只是,不是已經刪掉了嗎?

而且,他不是不知道嗎?

怎麽會……印成了一張照片?

翟兮兮不知道自己什麽心情,只是心裏的所有情緒都亂成了一團麻,拿著照片的手控制不住顫抖著。

“他在天藍醫院重癥監護室,你去看看他吧,他出事前一直拿著你的照片,你對他來說,一定是特別特別重要的,你去看她,她一定會非常高興。”景菱聲音裏帶著哭腔。

“醫生說他活不過今晚,可是我想,他最後想要見到的,一定是你,雖然我很不想承認這一點……”

☆、268:心事深藏(26)

翟兮兮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門的。

等她站在重癥監護室的門口,透過厚厚的玻璃墻,看見病床上躺著一個人,她看不清他的臉,只能看見一只裸露的胳膊插了許多管子,鼻子上插著氧氣管,旁邊的架子上掛了一排輸液袋,各種儀器與他之間連接著線,線太多,看著有幾分雜亂。

裏面很安靜。

大概是喜歡一個人,無論他變成哪種模樣,她都能認出來。

手裏的那張照片已經被攥成了一團,折出無數道不規則的痕跡,又被汗水打濕。

重癥監護室一般不允許人探視,在方南昇的安排下,翟兮兮也只是得了十分鐘的探視時間。

可是,十分鐘已經足夠了。

視線被水汽模糊,她一步步走近病床,走得近了,擡手抹了把眼淚才發現,韓臻的臉色白得嚇人,臉上或粗或細的青筋像是樹根一樣虬結在那張好看的臉上。

韓臻呼吸很微弱,間隔時間很長,每一次呼吸,氧氣瓶裏都會冒出幾個無力的氣泡,像是垂死掙紮的將亡之魚。

他脆弱得像是漂浮在陽光下的七彩泡泡,隨時都有破開消亡的危險。

“韓臻。”翟兮兮緊緊攥著手裏的照片,景菱說的會是真的嗎?

眼裏有淚不斷滾落,擦一層,又落一層。

翟兮兮緩緩俯下身,擡手撫上他消瘦的臉頰,一吻,輕輕落下。

她其實不太明白治愈之吻治病救傷的原理,媽媽的元素之力好歹還要借助靈力的牽引,而她的治愈之吻,似乎什麽都不需要消耗似的,只一吻,多重的病多重的傷,頃刻間治愈,甚至剛死之人,人氣未散盡之時,她也能救人於鬼門關。

這麽多年來,媽媽不讓她常用這項技能,媽媽說:你不付出任何代價就救人性命,哪有這麽便宜的事?等將來,說不定要為此付出怎麽樣的代價呢,能不用則不用,為將來留點餘地。

翟兮兮一開始自然不懂,後來也漸漸的就明白了。

忽然感覺到頭頂有兩道視線。

擡頭,直接撞進一雙深色明亮的眼睛裏。

壓抑與驚喜在其中膠乳相融,翟兮兮一時間分不清他是高興,還是生氣。

四目相對了許久。

她後知後覺,還吻在他的唇上。

其實治愈之吻不一定非要吻在唇上,只是,她想吻他的唇。

在他們沒有聯系的那段時間,她總會回憶起他唇瓣的溫度與柔軟度,還有似有若無的甜味。

或許不是他的唇甜,而是她的心裏甜。

翟兮兮心頭閃過被抓包的慌促與窘迫,下意識想要退離他的唇,只是剛離開了不到三厘米,她後腦一沈,被一道大力帶著不受控制地前傾,重新覆上了韓臻的唇瓣。

她的大腦一下子炸了。

是那種劇烈的爆炸,其威力不亞於原子彈,炸得她腦子一片空白。

他在吻她。

他睜著眼睛,眼睛裏是清明的光芒,只是那清明,漸漸被一抹迷亂所代替。

翟兮兮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唇在摩挲她的唇,很清楚地察覺到他柔滑的舌尖在她唇上舔舐,有些生澀,有些熱烈。

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,她一直睜大了眼睛,身子僵硬一動不敢動,她怕一動,眼前看到的、感受到的,就都變成了一場夢,一場會讓人是歡喜的美夢。

韓臻的舌與她的糾纏,他的呼吸在加劇,他的力道在加重,像是行走在荒漠斷了三天水的人,乍然得到一汪泉水,便拼盡了全力想要汲取更多的甘露,寧願撐死,也不想再感受饑渴的滋味。

唇被吻得有些痛。

但翟兮兮眉頭都沒有皺一下,終於在韓臻的手滑到她腰側的時候,她閉上了雙眼,身體早已軟成了一灘泥。

他的手在她腰上一下輕一下重地揉捏著,另一只手也滑在她的後背,沿著脊骨溝上下滑動。

過了許久。

直到身後傳來方南昇驚詫的一聲:“兮兮?”

翟兮兮才如夢初醒,猛地睜開眼睛,軟成稀泥的身體忽然被註射裏興奮劑似的,力道很大地從韓臻的懷裏掙脫出來,路都沒看清就一頭竄了出去。

途中撞翻了護士手裏的托盤,藥片、皮管、鑷子、棉球、酒精等等‘丁玲咣當’掉了一地。

‘對不起’都來不及留一個,她眨眼間消失在眾人眼前。

一路連口氣都沒喘上,直接竄進了車裏,車子跟被鬼攆了似的狂奔出醫院。

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,她才驚魂未定地撫了撫劇烈起伏的胸口。

臉頰已經燙得要燒起火來,她居然……在那麽嚴肅的地方跟韓臻忘情地親吻了那麽久。

嘴唇還有些痛,心裏卻甜得想要冒蜜糖。

額頭癢癢的,一路狂奔加緊張,身上都濕了一層,擡手擦汗的瞬間,她發現那張照片更加褶皺了,剛剛一路開車回來,它居然一直這麽牢固地呆在她的手心裏。

將照片撫平,翟兮兮看得有些恍惚。

韓臻真的像景菱說的那樣,將她看得很重要嗎?如果是這樣,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反覆無常?

反覆無常?

這個詞,是在說明韓臻對她時好時壞嗎?他……對她好過嗎?

兮兮回想一下,韓臻有時候對她確實是不錯的,他們和平共處的那段時間,她每次打電話問他數學題,不管多晚,他從來沒有不耐煩過,有時候她故意裝作沒聽懂,他便一遍又一遍地講給她聽,直到她都不好意思再說不懂。

每次去他的劇組,華助理都會將她的一切都安排妥當,並且安排到最好,現在想想,如果沒有韓臻的首肯,華助理怎麽會、又怎麽敢那麽做?

華助理說韓臻很忙,在劇組的時候除了拍戲,又是還要接通告,每天也要處理公司的事情,可是她每次去,他都好像很閑,每天都有很多的時間陪著她,哪怕只是……他看書,她在旁邊看他。

每次他都會幫她收拾行李箱,掛衣服,擺洗漱用品,當初看來那麽理所當然的一件事,現在細細想來,韓臻那樣性格寡淡的人,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替一個女孩子收拾衣物?

而且,有好幾次,他還幫他洗衣服……

越想,翟兮兮心臟跳得越快,也越覺得景菱說的話很可靠,今天,他還吻了她……

翟兮兮捂著自己的臉埋進柔軟的大床上,嘴角翹得都快要上天了,心裏有什麽力量在積蓄一般,難受得她渾身不對勁,無處發洩,在床上狠狠打了幾個滾才好一點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她猛地又坐起身。

也不對,如果韓臻真的把她看得很重,他怎麽會對她說那麽刻薄的話?

既然是時好時壞,那肯定是有壞的時候。

而事實上,韓臻壞的時候更多。

翟兮兮患得患失起來,如果沒有過希望,一直無望著倒也罷了,現在忽然給了她一線希望,她真害怕那希望只是一團陽光下的泡泡,看著美麗,一戳即破。

她在這矛盾中過了三天,這三天她無數次想要打電話問一問韓臻:那個吻你是什麽意思?聽說你把我看得很重,是不是真的?

可是,以他的前科,他有很大的可能說:少自作多情。

而且,這三天來,他居然都沒有聯系她,告訴她他要對那個吻負責……看來那個希望,是兇多吉少。

“啊!”翟兮兮把手機扔出去,拿被子把自己整個兒蒙住。

她很膽小,尤其是在面對韓臻,她總是本能地害怕著,以前害怕他對她冷漠,現在害怕他否決她的希望。

再等等吧,讓她抱著這個希望先開心幾天,就算要被否決,也要等她開心夠了的。

這樣又糾結了兩天。

她沒能等到自己做好決定,卻等來了一個陌生的電話。

四十分鐘後,她站在一幢高檔住宅公寓門口,按照電話裏的那人說的門號上了樓,站在房號為1208的房門前,擡手按了門鈴。

開門的是個漂亮的女人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二更,八點左右

☆、269:心事深藏(27)

翟兮兮看著那個漂亮的女人,想起之前的那個電話。

接通之後,翟兮兮沒來得及說話,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,“翟兮兮小姐,我是韓臻的媽媽,等會我會發個地址給你,你過能過來一趟嗎?我想跟你說些事情,關於韓臻。”

說完這些話,通話就被掐斷,隔了片刻,翟兮兮的手機裏就進了一條短信。

很難讓人拒絕不是嗎?

所以她就來了。

韓臻的媽媽,翟兮兮見過幾次,有時候在韓家的大宅裏,有時候在路上偶遇。

怎麽形容韓臻的媽媽呢?光鮮亮麗,很年輕,極美,韓臻遺傳了她九層的美麗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,翟兮兮從她那雙與韓臻像了十足十的漂亮眼睛裏,讀到了一抹濃烈的沈重。

似乎心裏藏了很多的秘密。

韓思樂開門看見翟兮兮,沖她露出一個和善又驚艷的笑容。

翟兮兮禮貌地喊了聲:“阿姨。”

韓臻的媽媽呢,她自然要客氣一些,說不準以後就成了婆媳啥的……咳咳,想得有些遠。

“兮兮。”韓思樂自來熟一般,親切地拉住了她的手,帶她進屋,從玄關的鞋架上拿出一雙很新的涼拖鞋放到翟兮兮的腳邊,翟兮兮受寵若驚地往後退了一步,“阿姨,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……”

“沒事,這裏就我一個人住,阿臻自從三年前搬出去就很少回來呢,看見你啊,我就感覺很親切,就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樣。”韓思樂眉眼微低,長卷的睫毛微顫,神情寂寞,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脆弱與可憐,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保護、憐惜。

“阿姨……”翟兮兮喚了一聲,不知道該說什麽,沈默了一會兒,她默默地換了拖鞋,從手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黑絨盒子。

“阿姨,這是我來的路上買的,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樣的,希望你不要嫌棄。”

盒子裏是一枚白金胸針,百合花形狀,花瓣上鑲嵌著十數顆粉鉆,看著簡雅精致又不失莊重大方,適合各個年齡層的女性佩戴。

韓思樂打開看了一眼,她的首飾多不勝數,這樣的也不是沒有,但她還是表現得很驚喜,眉角眼梢都爬上了歡樂,笑著道了“謝謝。”

翟兮兮到底年齡小,並不能看出來她臉上的開心是真的,還是做出來讓自己開心的。

只是見她那麽喜歡,翟兮兮也真的很開心。

韓思樂拉著翟兮兮坐到沙發裏寒暄了一會兒,便進入了正題。

她從一間臥室裏捧出一個鐵盒子,鐵盒子看著有些年頭了,光澤暗淡,邊沿的綠漆不規則地脫落著,盒面有長短不一的劃痕,可能是和其他東西放一起的時候被劃上的。

翟兮兮看著這個鐵盒子,心跳像是被加大了馬力,‘撲通撲通’加快。

直覺,這個盒子是關鍵。

“兮兮,你看一看吧,看一看大致就明白了。”韓思樂把鐵盒子遞給她。

翟兮兮伸手接過來,入手的感覺不輕,也不重。

打開。

入眼的是一幅鉛筆畫,筆法稚嫩,線條邊緣很容易就看出被橡皮擦過的痕跡,而且不是一次兩次,有的地方都被擦得起毛,有種再擦一次就要破出洞的感覺。

看得出來,繪畫者的技巧一般,甚至是很差,但是很用心。

畫的是人物,還是個兩歲左右的小孩子。

眼睛又圓又亮,像兩顆清晨剛下來的,還帶著露水的黑葡萄,穿著領子毛茸茸的呢子大衣,印了卡通圖案的褲子,頭上戴著毛茸茸的帽子,畫得很拙劣,卻也畫出了幾分可愛與俏皮。

翟兮兮一張一張往下看,都是同一個女孩,只是畫畫的手法漸漸成熟,到最後一張,每一處線條幾乎都是一筆勾勒,沒有再用橡皮擦過。

小女孩似乎是在長大一般,看著越來越大,最後一張小女孩看著已經十歲左右了。

總共有多少張翟兮兮沒有細數,只是看那厚度,至少也得有幾百張。

除了鉛筆畫,還有一個紅繩編成的手鏈,手鏈上墜了兩個龍貓形陶瓷掛件,掛件上有黑色字體,翟兮兮細看一下,是‘韓臻’兩個字。

手繩不知道被什麽液體浸染過,浸染的地方變得有些硬,顏色有些暗。

這些……就是韓臻的媽媽給要告訴她的東西?

翟兮兮擡起疑惑的眼睛,看向韓思樂,無聲詢問:這些跟我有關系嗎?

韓思樂讀懂了她的意思,微嘆了一口氣,道:“這些都是阿臻九歲那年畫的,我當時不明白他為什麽熱衷畫這個小女孩,除了學習,他得空就開始在白紙上勾勾畫畫,直到後來,我和阿臻去醫院探望阿臻的爺爺,在醫院裏,我們遇到了一個小女孩,或者說是阿臻遇到了一個小女孩,那個小女孩,抱著阿臻的腿說長大了要嫁給阿臻,當天晚上回家,他再畫這個小女孩的時候,就不再是一兩歲,而是五六歲……”

“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,阿臻一直畫的,並不是憑空想象出來的,而是確有其人,兮兮,你能明白嗎?”

“這些都是阿臻搬出這裏之後,我在他的櫃子裏收拾出來的,阿臻十七歲離開這裏,這些畫只畫到女孩十歲,兮兮,你是不是比阿臻小七歲?”

韓思樂覺得自己提醒得已經太明顯了。

而事實上,當她說到抱著韓臻的腿說長大了要嫁給韓臻那一段,翟兮兮已經明白了。

她小時候,不是在醫院電梯門口,抱著韓臻的腿說要長大了嫁給他嗎?

仔細看一看那些畫,分明就是她小時候的樣子。

只是韓臻怎麽會畫她兩歲的樣子?

“韓臻他……為什麽要畫我呢?”翟兮兮盯著那些畫,眼眶有些發熱。

為什麽呢?

“為什麽?”韓思樂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,靠進沙發裏,擡頭扶額,道:“你去問問他吧,兮兮,其實阿臻他,他……他是個苦命的孩子,我這個做媽媽的什麽都沒能給她,把這個鐵盒子送給你,大概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,他太壓抑自己,兮兮,你要多哄哄他。”

這麽多年了,當初的疑問早已真相大白。

阿臻為什麽九歲生日之後忽然就厭上了她?厭上了自己?以至於這麽拼命地壓制自己的感情?

這都是她做的孽啊。

這天真熱。

翟兮兮捧著那個鐵盒子,站在恒影傳媒大樓下,舉目望著眼前的高樓,在陽光下泛著刺目的光芒,不掩樓身氣勢恢宏。

韓臻的媽媽說,韓臻自從在醫院裏奇跡康覆,就一直呆在公司裏,沒出過門。

韓臻的媽媽還說,韓臻之前是出了車禍,原因是酒駕,自己撞上了花壇,只是不知道撞上花壇是意外,還是故意。

韓臻媽媽還說,在出事故前,韓臻在酒吧裏連醉七天七夜,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麽過不去的坎。

算算時間,正好是韓臻無緣無故打了第斐的那天之後,他就開始買醉了。

翟兮兮想,他之所以無緣無故地就揍了第斐一頓,沒準就是因為心情不好。

現在下午四點多,沒到下班的時候。

前臺小姐看見翟兮兮走進來,立刻笑瞇瞇地問她:“請問您有事嗎?”

翟兮兮無意識地緊了下手中的鐵盒,聲音緊張,“我找韓臻。”

韓臻?

前臺眼中露出迷惑,翟兮兮一看,立刻改口說:“我找韓之兮。”

都忘了,韓臻藝名韓之兮,就連恒影傳媒都掛在韓之兮的名下。

“好的,您稍等。”前臺小姐拿起座機‘啪啪’摁了幾個鍵,沒一會兒,笑容可掬地指著一個方向,道:“韓總請您上去,前面右轉,有專用電梯,可以直達韓總的辦公室,電梯密碼是……”

記住了前臺小姐說的六位數,翟兮兮順著她指的方向走過去,專用電梯果真是與一般的電梯不一樣,電梯三面有雕花鏡子,寬敞、明亮。

輸入密碼之後,電梯門才合起來。

幾乎只是兩個眨眼的功夫,電梯門居然就‘叮’地一聲打開了,翟兮兮感覺都沒移動,這、這就到了?

也太快了。

走出電梯,她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。

看完之後一回身,翟兮兮豁然被嚇了一跳,韓臻穿著白襯衫,黑西褲,就這麽長身玉立、悄無聲息地站在距離她兩米之遙的地方。

剛剛看還沒有,出現得太過突然,翟兮兮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
不知道為什麽,來的路上打好的腹稿,突然間就忘了個幹幹凈凈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三更,十點左右

☆、270:他們的那些天(1)

翟兮兮抱緊手裏的鐵盒子,眉眼低垂,幾縷長發落下來,擋住了她的臉頰,整張小臉幾乎都隱沒在陰影裏,只拿個毛茸茸的頭頂對著韓臻。

韓臻微靠著墻壁,視線從她的頭頂,一路掃向滾圓瑩白的腳趾,中途在看到那個斑駁的鐵盒時,目光滯了一下,張了張嘴想說什麽,最終什麽也沒有說,轉身一聲不吭地走開。

聽到皮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音,翟兮兮擡頭,看見韓臻居然不招呼一下就走了,心裏有些不爽,咬了下唇,擡步跟上。

韓臻走進一間辦公室,辦公室的門很寬很高,紅到近乎黑的顏色,透著嚴肅與莊重,兩扇,只開了一扇,他進去後沒有隨手關門。

翟兮兮這才撅了下嘴打算不跟他計較了:還知道留門,也不是無藥可救。

快走兩步進了辦公室,輕輕地關上門,發出輕微的‘哢噠’聲。

韓臻已經坐在辦公桌後面,面前攤著一份厚厚的文件,他手裏拿著筆正在文件上寫著什麽,聽到關門聲,他的筆頭微微一滯,只停頓了一秒鐘,又恢覆如常。

翟兮兮站在門口,眼珠子四下轉了轉,辦公室很大,裝修低調奢華,右手邊有沙發茶幾,還有休息室和幾間娛樂室,其中居然還有室內高爾夫設施,左邊有一排高大的書架,裏面倒是沒有放什麽書,都是那種很寬、看著很有重感的文件夾,排列得十分整齊規整,還有小型茶水吧。

寬大的落地窗上貼了防紫外線的窗膜,金色的陽光灑進來,一點也不刺眼,落在韓臻的身上,將他的輪廓照成了透明的淡金色,整個人煜煜生輝。

翟兮兮打量了一圈,最後視線落在茶幾上的外賣包裝上,外賣外包裝好好的,根本就沒有被拆過,猜也猜得出來,那一定是華助理給韓臻買的午餐,而韓臻沒有吃。

來之前,韓臻的媽媽還說,韓臻最近吃不好,喝不好,睡不好,每天還要工作到深夜,讓她來勸勸他,這樣下去,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英年早逝了。

雖然話不中聽了一點,但也是事實。

思及此,翟兮兮一溜小跑跑到茶水吧,茶水吧有個小冰箱,她打開看了一下,裏面沒什麽適合填飽肚子的吃的喝的,唯一能勉強果腹的,就是那瓶純牛奶了。

旁邊有微波爐,微波爐下面是個透明玻璃門的櫃子,裏面有不少精致的小碗小碟,她拿出一只小碗,倒了一碗純牛奶,放進微波爐加熱三分鐘,不冷不燙,溫度剛剛好。

韓臻看著似乎投入辦公,其實渾身所有感官都在註意著翟兮兮的動靜,看見她又是開冰箱門又是開櫃子門的,不由得皺了皺眉,直到,有牛奶的香味飄出來,還越來越近,他才隱約反應過來。

一轉頭,果真看見翟兮兮端著碗沖他走過來。

“韓臻,餓了吧?喝點牛奶。”翟兮兮伸著手,將碗遞給他。

韓臻眉心微皺,他不喜歡喝牛奶,尤其是純牛奶,一股腥膻味,聞著就讓人反胃,冰箱裏的那瓶,還是華助理放的,華助理好這口。

見他遲遲不動,翟兮兮手有些酸,朝他擡了擡碗示意道:“喝啊。”

她的雙眸很亮,閃爍著莫名歡喜的光芒,韓臻不忍心拒絕,忽然想到幾天前在醫院的那個吻,他喉嚨驀地發幹,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口水,他端過那只碗,屏住呼吸,喝中藥似的把那碗牛奶給灌了下去。

翟兮兮見他這麽聽話,心裏的喜悅止都止不住,眉飛色舞地望著韓臻。

韓臻喝完,一睜眼,看見她臉頰紅紅興奮的模樣,心頭一跳。

她這個樣子,很誘人。

下意識地,他將空碗遞給她。

而她也很有默契地伸手接過來。

翟兮兮接了碗沒有立刻走,依舊像一根凹凸有致、風姿窈窕的竹竿,杵在那裏。

韓臻疑惑挑眉,剛要問:還有事?

眼前光線一暗,上唇上方被柔滑的東西一掃。

有點癢,很柔軟。

翟兮兮眼睛裏閃爍著狡黠,豎著右手食指,“你的嘴上有牛奶,喏,我幫你擦了,不要太感激我,應該的。”

說完,拿著碗轉身,翟兮兮笑得像是偷了糖果的老鼠。

因為知道了韓臻居然很小的時候就偷畫她的畫像,現在他就算還像以前那樣面無表情地對她,她也不覺得他不好親近了,反而,不知道為什麽,覺得他很可愛呢,別扭得可愛。

接下來的時間,對有些人來說是度時如分,雖有些人來說是度分如年。

翟兮兮就坐在沙發裏,身子前傾,鐵盒子放在大腿上,壓在腹部,兩只手肘支在膝蓋上,雙手托腮,笑瞇瞇地盯著韓臻看。

韓臻眼睛看著桌上的文件,可是渾身跟紮了刺似的,哪哪兒都不自在,看了半天,好像看了很多字,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見。

反正最後一個字也不記得,更不知道自己究竟都看了什麽。

半響。

韓臻終於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:“兮兮,能別這麽看著我嗎?”

翟兮兮的回答很坦蕩,也很理直氣壯:“不能。”

韓臻扔下筆,身軀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,擡手揉了揉眉心。

雖然心知翟兮兮此來的目的,但他一點也不想與她談論那些,可現在,他覺得還是早點談一談,談完了讓她趕緊離開,要不然,他別想看進去一個字了。

“兮兮,你來,想跟我說什麽,就說吧。”

翟兮兮剛剛還坦蕩又理直氣壯的目光,忽然有些閃爍起來。

她在來的路上已經打了腹稿,可是要真的面對韓臻,她還是問不出來。

她想問:韓臻,你是不是喜歡我?

萬一韓臻回答:不是。

她該怎麽辦?豈不是自取其辱?

韓臻很耐心地坐在辦公椅上,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她,風水輪流轉,這麽快就輪到翟兮兮不自在了。

翟兮兮咬著唇,目光游移了片刻,打商量道:“那個……你能別這麽看著我嗎?”

韓臻眼底閃過一抹抓不住的笑意,“不能。”

翟兮兮:“……”這兩句對話有點耳熟。

“那個……我今天見到阿姨了……”翟兮兮挺了挺腰桿,像是小學生面對著老師一樣面對著韓臻,“她跟我說了一些事情,你看見這個鐵盒子,應該明白阿姨都跟我說了什麽了吧?還有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,景菱也來找過我,是她告訴我你在醫院的,還說……是因為我,你才會出事,而且,那天你醒來的時候,你……你吻我了,所以我想問你……”

翟兮兮一口氣說完,越說,她越期待韓臻的答案,於是一鼓作氣,問出了心裏最想知道的問題。

“韓臻,你喜歡我,是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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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更。十點半之前

☆、271:他們的那些天(2)

喜歡她嗎?

韓臻看向翟兮兮,她的眉,她的眼,她的睫,她的鼻,她的嘴,她的每一處每一處,都曾在他的夢裏出現過無數次。

每每午夜夢回,他都幻想著有一天,能在一睜眼的時候,看見旁邊她的顏。

那天在時光傾城送她回家,他知道自己應該在她說出自己開了車的話時,就放她離開,可是他還是將她塞進車裏,載她回家。

她半真半假地說他弄丟了她一個男朋友,他知道那話只是開玩笑,但是心裏遏制不住嫉妒,嫉妒那個男生,有資格去追求她,而他,卻只能躲在黑暗裏,在獨自一人的時候,對著面前的空氣說,兮兮,我愛你。

第二天,他開車經過醫院的時候,無意間竟然看見翟兮兮和那個被他打過的男生,有說有笑地走在醫院外的路上,一起走進了醫院,看起來,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。

那一眼,然他心裏這麽多年壓抑的感情倏忽間洶湧爆發,翟兮兮只不過跟一個對她有意圖的男生走在一起,說了兩句,笑了兩聲,他便受不了了,他不敢去想,以後翟兮兮會跟別的男人戀愛,跟別的男人結婚,跟別的男人生子……

以前,翟兮兮很小,他想過這些問題,可從沒有像現在,有這般緊迫的危機感。

翟兮兮長大了,戀愛結婚生子,是個必經的過程。

韓臻接受不了,只是想想就心如刀絞,如果真的發生,他怕自己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。

他把自己泡在酒吧裏,泡進酒裏,想讓酒精來麻痹自己,結果,他喝得越多,腦袋居然越加清醒,即使身體軟成了一灘泥,因為翟兮兮可能嫁給別人的疼痛,從他的腳趾痛到了頭發絲兒。

他對著翟兮兮的照片,問了無數遍:兮兮,我該怎麽辦?

兮兮,你能不能不要嫁給別人?

可是,那樣的話就沒有人照顧你了……

他不知道今夕何夕,只是一瓶接著一瓶地灌著自己酒,希望能在某一時刻,忽然醉死過去,再也不要想那些讓人心痛的事。

最後,似乎有個人來到了他身邊,對他說了什麽話,他一句也沒聽清,只是知道,那個人奪走了他手裏的照片。

他爬起來去追。

那人開了車,他也上自己的車,開著開著,只聽‘嘭’一聲巨響,他身體往前重重一撞,終於陷入了夢寐以求的無苦黑暗。

後來,在夢裏,他夢到了自己和翟兮兮生活在一個沒有人的小島上。

天藍雲白海清,小島很美,翟兮兮很美,沒有外人,只有他們。

他們戀愛,他們親吻,他們結婚,他們生子,天一亮,成群的小娃娃結伴外出玩耍,翟兮兮在家洗衣服,做飯,他便出門打獵,捕魚,生活有艱、有甜、有樂,就是沒有苦。

滿足啊,真的很滿足,他不願意醒來,覺得就算是夢,他也想夢一輩子。

所以,他喜歡她嗎?

不是喜歡。

他分明愛她。

可是,他能愛她嗎?能跟她在一起嗎?

他覺得不能。

但,他更不願意讓她成為別人的。

韓臻緊緊盯著翟兮兮,眼睛裏的情緒翻滾,掙紮了許久,他沖著翟兮兮伸出右手。

如果,非要一個選擇,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,都在叫囂著讓他和她在一起。

翟兮兮看著那只幹凈修長的手楞了好幾分鐘,直到那只手朝她勾了兩下,她才明白他的意思。

起身走過去,她心裏有些忐忑。

從沙發到辦公桌,不過五六米遠,翟兮兮硬是走出來馬拉松的距離。

終於走到辦公桌跟前,然後繞過桌子,站在韓臻的面前,遲疑了一下,她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搭在那只寬厚的手掌心。

有些涼。

涼得翟兮兮心裏一顫。

韓臻攥住她的手,拿大拇指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,相顧無言。

翟兮兮心裏激動,卻又不敢肯定:他這是什麽意思?是承認喜歡她的意思嗎?不然摸她的手幹什麽?可是他一句話也不說,她怎麽知道他到底喜歡不喜歡她呢?

算了,反正已經問到這個地步,不在乎再多問一句。

翟兮兮正要開口將之前的問題再問一遍,被韓臻正摸著的那只手猛地傳來一道大力,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前傾,下一瞬,整個跌落進一個熟悉的、帶著些涼意的懷抱。

剛擡頭,吻落了下來。

很溫柔的吻。

輕啄慢吮,時而像春日裏的細雨,滋潤著她,時而像夏日裏的蒲公英,落在她的心上,帶起一小波蕩漾的波紋,時而又像深夜天幕上劃過的一線流星,無聲無息,不熱烈,卻帶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興奮與激動。

翟兮兮在這樣的親熱裏,身子漸漸融化,軟趴趴地倒在韓臻的懷裏,任由他將她搓圓捏扁。

吻到最後,兩人都有些喘息。

韓臻輕輕咬了一口她的唇珠,算是給這個吻畫上了句號。

再吻下去,他怕出什麽事。

她……還小。

翟兮兮醉眼迷離。

有人說,有了那個人,無酒自醉,沒有那個人,千杯難微醺。

眼前有了韓臻,她無酒自醉。

雖然有些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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